内含轻微剧透
起
二十年前,爹妈带着我去影院看过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,所以,这种四九城里浪子的出名拔份旧事,似乎都带着一种既混不吝又特讲理的魅力,总能吸引笔者凑上去瞅两眼;因此,今天下午就带着二老去电影院看了《老炮儿》。只不过,以前讲的是年轻浪子的段子,经年往来后的这次,要讲的是浪到老的浪爷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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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一家仨,去看戏里的的一家仨
壹 老炮儿是啥?
首先“老炮儿”是个京词儿,笔者曾看过导演管虎的一个访谈,里头有这么几种解释:原为“老泡儿”,指的是经常出入看守所和监狱的人,老是泡在里面,所以称为“老泡儿”,后来按照谐音改成了“老炮儿”。还有一种说法也是类似这个,就是经常出入炮局,所谓老炮儿。后来逐渐演变为,年轻时在某一领域中有所作为,得到大家的承认,后来虽然有所衰弱,但名气仍在的前辈。而在笔者的印象里,老炮儿,老炮儿,顾名思义,也就是老了之后的炮,年轻时威猛轰出数不清的炮弹,而年岁上去后,渐渐不再那么生猛,保留下来更多的,是真正的胆色和经验。
你猜这大爷……不,大哥肚里有多少绝活
之前没听说过这词、又刚看完本片的人,很容易把这词理解成“老流氓”,事实上这仅仅是“老炮儿”的诸多身份里的一个(大正+小邪),其他的还有老家伙、老师傅、老江湖、老前辈甚至是老师,这么几重含义,由先及后不断升格,也就对应了不同修为德行层级的“老者”。在Gadio第148期常规节目《大孩子》里,笔者曾提到过自己所在的无锡小城,方言中有一句“老窠”,就是“老炮儿”的对应同义词;相信在各地方言里,都能找到一个类似的词来形容老炮儿。
这是个相对概念,《潜龙谍影》里的Solid Snake是雷电的老炮儿;对Solid Snake来说,Big Boss就是老炮儿;而对Big Boss而言,他的老炮儿自然就是The Boss了
炮老了,不等于炸不响;惹急了,拼了炸膛也要溅你一身枪药渣子,《老炮儿》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。看着由冯小刚饰演的六爷,笔者立马能想象出他年轻时的眉眼模样: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里的马小军他们(其实说王忆苦更确切),《梦开始的地方》里的宋京生他们、《血色浪漫》里的钟跃民他们。
1995年的老片子《阳光灿烂的日子》,左下角的就是王忆苦(耿乐饰演),跨着桥的是马小军(夏雨饰演)
今天的老炮儿六爷,在当年的《阳》片中还只是个权威扫地的教书先生
在梦开始的地方,你不仅能找到宋京生,还能找到现在的闷三儿叔、当年的宋建军(右下角,皆张涵予饰演)
《血色浪漫》也是一部同气质的电视剧,左一即是钟跃民(刘烨饰演)
他们是过去的北京城里的小混混、顽主和能力者,然而历史的车轮总是向前碾压,碾碎了老炮儿们的荣光和记忆,过去的规矩不存在了,以前的兄弟们也都老了,情义是不还在?廉颇尚能饭否?值得一提的是,本片中的配角洋火儿的扮演者,正是《血色浪漫》里饰演张海洋的连奕名,而六爷的兄弟闷三儿——张涵予,也演出过《梦开始的地方》里宋建军;这二位年轻时演过浪子,现在年纪上去了再演老炮儿,这份经历使得他们从戏里到戏外,就是真老炮儿。
现在的《老炮儿》洋火儿,曾是过去《血色浪漫》里的张海洋(连奕名饰演),一脉相承
曾经的《梦开始的地方》宋建军,成长为现在的《老炮儿》闷三儿叔,不变的是那一身腱子肉
既然谈到了过去的片子,不如就再插一段,就在27日我迈进电影院前,冯小刚在微博上写了一封《回给波儿的信》,其中提到了这么一句:“还有你闷三儿叔,人家过去是部队大院的干部子弟……他最爱的女人在八九年走了”。笔者猜测,这可能说的就是《梦开始的地方》中的相关剧情:在那部戏的剧终,温晓雅病得奄奄一息,宋建军怀抱着她,一起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——什刹海冰场,在最后的回忆和感慨中,宋建军最爱的女人温晓雅离开了这世界。
《梦开始的地方》中的温晓雅和宋建军,一个有情人终未成眷属的悲伤故事……
《梦开始的地方》缘起缘结的所在——什刹海冰场;在《老炮儿》中,六爷也多次在这个怀旧意味浓厚的地方滑着
这可能也算是一种平行世界的穿越吧,抑或是笔者的生搬硬套也说不准,只是想到了就这么写。
贰 老炮儿要干嘛?
刀枪入库,马放南山,这批被时代放在了一边的老炮儿,依旧保留着他们的一套对世界的认识,而这些旧有的精神内容,被称为规矩,这其中又有一大部分已经被纳入了社会整体的主流价值观。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遵守,甚至已经被不少新生代所抛弃,而老炮儿们却坚守着自己这份对规矩的信仰。这,就是老炮儿们最值得让人敬仰的精神内核。
坚持到最后,就成了不服输的坚守
比如对朋友兄弟要有担当,得要有水浒式的架势;比如自己错了就得承认并承担责任;比如对长辈要有起码的尊重;不能满口“你丫你丫”的叫唤;甚至就连对小偷都有限定,得盗亦有道,偷了别人的钱包,至少起码得把身份证给人寄回去,等等等等。这些起码的做人道理,都是老炮儿们的规矩,按片中的话叫“出门爸妈教你的”,但在现今,显然不是每人都做得到。这种规矩的缺失,让以片中主角六爷为代表的老炮儿们也变得憋屈起来;对,是憋屈,而非迷茫;他们一直坚守着这些规矩呢,根本不迷茫。
老炮儿们都有走背走短了的时候,特憋屈,但跟迷茫无关
老炮儿们代表的是最坚定的“自我”层面,也就是代表了在现实道德框架下的自己,环境和规则起了主导作用。而片中的儿子张晓波与新生代混混小飞,更多地带有了“本我”色彩,即原生的自己,原初本能的欲望主导了一切,也就是说,不怎么讲理。这两代人一碰头,年长的要讲理守规矩,年轻的就不,矛盾自然难以调和;这也就构成了《老炮儿》中戏剧冲突的哲学本源。
没规矩 VS 守规矩,这就是两代人价值观的根本区别
六爷在《功夫》里还当过鳄鱼帮的老大,当时他是没规矩还假装要规矩
所以本片的核心主题是“教你懂规矩”,用前几年时兴的话来说就是教你做人。要表现这个主题,导演管虎让六爷去教后生叫人、给城管说理、跟儿子谈心、找混混赔车、发展到最后的约大伙儿茬架。这一切的情节都只为“讲规矩”服务。六爷并非是一个自认全对的天王老子式人物,对犯了规矩的儿子,他不护短儿,对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往,他也流泪服软儿,这就是所谓坚守着规矩、活在规矩里边儿的老炮儿——占理时不乱耍横,没理时自认受着,但要是犯了规矩招惹了他,还想散德行,那对不起,“你走不出这条胡同”。
叁 老炮儿还有谁?
戏里戏外,在《老炮儿》之前就已经有了很多老炮儿们的故事,只不过可能没这次这么走心。
戏里,国外已经成系列的就有由史泰龙主演的《敢死队》,还有2016年上映的《奎迪》(《洛奇7》);由施瓦辛格主演的《背水一战》;还有号称老年版《宿醉》的《最后的维加斯》;《罪恶之城》系列里也有像哈提甘(布鲁斯威利斯饰演)和马维(米基洛克饰演)这样的老炮儿;甚至连《飞屋历险记》都能归到这序列里来;《千里走单骑》里的高仓健、《深夜食堂》里的店老板和《如龙》里2005年出狱后的桐生一马也都是标准的东瀛老炮儿。国内,电视剧《大宅门》里的白景琦,特别从第一部的后半段开始,就是一个典型的老炮儿;电影里,由刘佩琦主演的《离开雷锋的日子》和《生旦净末》也是细致描述过去的老炮儿在现世中的状态故事;甚至小品舞台上赵丽蓉奶奶的《老将出马》和真人秀栏目里的《花样爷爷》也讲的是老炮儿故事。
《敢死队》里全部都是炸雷的老炮儿
《奎迪》=《洛奇7》,看看史泰龙老爷子怎么把老炮儿精神传给生瓜蛋子
《背水一战》里终结者施州长最著名一句台词就是“OLD”(“哎,老了”)
《最后的维加斯》其实没《宿醉》那么胡逼,这四个老头站一起,笔者还想到了GTA5,哎呦忘记说老崔也是老炮儿的事儿了!
《罪恶之城》里这俩爷脸上直接就写了三个字,老炮儿
《千里走单骑》要解决的也是父子两辈人相处的问题
《深夜食堂》原作漫画和日剧里,老板眼皮上都有一道刀疤,羊哥的教官不说过么,伤疤是男人勋章,还是战士来着?
这……还需要介绍么?
白七爷,族长式老炮儿的典范,规矩多,有姿势
《离开雷锋的日子》讲的是教育现在人遵守过去规矩美德的故事
戏外就更多,拿体育里三大球来说,篮球的乔丹是科比的老炮儿,科比是库里这一拨儿的老炮儿,与科比同为96黄金一代的马布里,都从NBA换了单位来CBA,他也是当仁不让的老炮儿;排球领域里,宫鲁鸣和郎平就是老炮儿;足球江湖中,球王贝利和马拉多纳,这都算。其他领域里就更多,数都数不过来。
老炮儿,就在你身边。戏里的老炮儿在现实里也是老炮儿,戏外的老炮儿就是你熟悉的大爷大妈。
肆 老炮儿剩下的一些炮灰烬渣儿
1、六爷的儿子和对手小飞,都刻意选择了小鲜肉型的演员。两代人不同的审美取向,从外在形象直接地表现出来,在视觉上给予了观众最直接的观念冲突。如果让吴京来演,肯定就不成了,他虽然比冯小刚年轻得多,但外形气质上显然是一致的。
2、不报警不等于不举报,私下小约定,抵不过国法大义,这也是规矩的一种,是最大的规矩;六爷不可能不遵守。这一条就不继续说了,因为已经有了点儿剧透的味道。
3、最后的打群架,如果导演选择像《热血高校》操场混战,或者像韩国《老男孩》中吴大秀(崔岷植)在电梯地下走廊里血战二、三十个小混混那样直接表现,那么肯定过不了国内的电影审核,所以肯定不能让双方直接打起来;但若是不打,片子之前积攒的憋屈气儿肯定无法宣泄,观众也得不到满足;那么如何展现才能两全其美呢?片子结尾采取了一个很巧妙的方式,若想知道,先别下载,赶紧买票。